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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七章 加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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‘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’,大概就是這個樣子。群臣散去,看著兩張飛訊式的賬單,熊荊不知如何想到了杜甫的那兩句詩。他是很節儉的,雖不至於像光緒那樣每天少吃一個雞蛋,但每天已經不宰殺小牛,往往燉幾只雞鴨。

母後、羋玹,還有那什麽贏南,花三萬七千金實在嚇人,這筆錢可以建造四十六艘饕餮級貨運海舟,或者建造二十三艘混沌級炮艦。兩份飛訊傳來,超過四支艦隊被擊沈。

“三萬七千金已付?”想到四支艦隊被擊沈,熊荊不再沈默。

“稟大王,未付也。”石尪還是哭喪著臉,“然胡耽娑支已告,售出之物不再退回。”

“不再退回?”熊荊擰起了眉毛。“非是七日包退?”

“非也。”石尪道。“前歲便已相告,售出之物,七日已不可退。臣請返郢處置此事,若是胡耽娑支不退……”

“不退又如何?鬧得全國皆知?”熊荊反問。“便如此吧。權當讓母後、玹兒高興一回。”

“大王,這可是三萬七千金!”數額實在巨大,石尪真不明白太後、王後到底買了些什麽寶物,居然花費楚國半年的稅賦。“胡商素來狡詐,必是當時不予價,任由太後、王後、贏南公主自取,而後索要巨價,臣……”

石尪痛心疾首,後悔自己不在壽郢,他如果在壽郢,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。

“你去郢都有何用?”熊荊最擔心的還是此事曝光為外界所知。這雖然是王廷的錢,但戰爭期間王廷花費如此巨金購買胡商的珍寶,必會引起國人的憎恨。

實行承包制的楚國並沒有很大程度改善庶民的生活,原先花在官吏身上、被官吏浪費的錢絕大多數花在軍備和訓練身上。庶民還是很窮,甲士雖然能吃到肉,但許多人依然家徒四壁,他們的希望全在成為譽士,改變自己與全家人的命運。

“大王,若是那胡人日後將此事宣揚,又當如何?”石尪不屈不撓。“太後、王後不察,中胡商狡計耳,國人真若聞此,必當恨那胡商而非太後與王後。臣既為司會,執掌大府,必不付三萬七千金與那胡商。”

石尪說的並非沒有道理,可想到大婚就這一次,熊荊再度陷入了猶豫。

“大王,臣請告退。”熊荊的猶豫沒有讓石尪動搖,他揖禮後自顧自出去了。熊荊看著他出去本想喊住,但這件事事關母後和羋玹,自己出面必然傷及母子、夫妻感情。石尪若以司會的身份拒不付錢,非要退貨,不然就咬定是胡耽娑支欺瞞哄騙。罪責全由他一人扛下,事情或許能得到妥善解決,只是母後、羋玹要不高興,自己的面子也沒了。

想到這裏熊荊不免有些遷恨楚國的現行政制,搞什麽不好搞敖制,還有辦那什麽狗屁報紙。敖制限制自己的權利,報紙監督自己的言行,兩者都是作繭自縛,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弄得現在的楚國訟棍成群、采風如雲,這些人訴訟這個,揭露那個,最可怕的是兩者已有聯手的趨勢,他們敵對的,正是諸氏和譽士。

江陵城中,熊荊後悔自己行敖制辦報紙,他的後知後覺非常靈驗,僅僅過了一天,臨淄出版的大楚新聞便刊登了楚國奇聞:楚太後、羋女公子費三萬七千金購胡商之寶。

“這是如何?”看著頭版頭條的黑字,屈光的第一個感覺是不信,他知道王宮素來節儉,怎麽會花這麽多錢購胡商之寶?那胡商有什麽寶?

“公子,臨淄城中皆在商議此事,說是胡商有一寶,服後可容顏永駐,春秋不老。”屈光的仆臣不僅僅是仆臣,還有文書的職責。

“此皆虛幻之事,誰人信之。”那次不死藥後,屈光就再也信什麽胡商胡人之言。“當是有人要加害太後與羋女公子?”

“這……”加害二字用的頗重,仆臣不敢想象有誰敢加害太後和王後。

“你不知?”屈光其實也不知,只是齊國的大楚新聞毫不忌諱的就將這條新聞放在頭版,這實在是有違常情。不管是楚國、還是齊國,還是趙國、魏國,都不會直陳他國王廷隱事。王廷是王廷,庶民是庶民,將王廷隱事暴露於庶民視線,這是很無禮的行為。唯有對敵國,比如秦國,大楚新聞才會刊登呂不韋、嫪毐與秦太後趙姬的茍且之事。

屈光‘加害’的想法只是一時,很快他的思路就回到了請齊救趙的思路上。他並不認同知彼司所說的齊軍詐敗,變法之後,齊國依舊上下不同心,這才是齊軍容易陣潰的根源。

與楚國結盟後,日漸繁榮的貿易增加了齊國的順差,大大改善了庶民的生活。可正因如此,齊國各邑無暇武備和軍訓。為求掙錢,哪怕是邑大夫,也不願治下庶民每月一訓,三月一戰。武備與軍訓,從來都是費錢的事情,庶民還要自備幹糧前往集結地點,還要買盔甲,這也是費錢的事情。齊人不買楚國鉅甲,愛買本國鐵甲,照舊是因為錢。

變法,解除了齊王的強制權力,臨淄朝廷卻沒有建立新的強制權利,邑大夫們誰也不服誰,整個齊國是一盤散沙,這也是齊國遲遲不救趙的原因。郢都要他在數日之內說服齊人救趙,這幾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務。

“見過大王。見過父王。”王宮正寢,齊王田建笑瞇瞇看著麗妃和女兒可嘉。可嘉身上佩戴的同樣是蘇薩風格的金質首飾,身上香味也與眾不同,這不是天下本有的味道。

“恩。胡人之物,卻是出類拔萃。”胡耽娑支之所以會帶那麽多首飾、胭脂來,實際是應田建的要求。女兒大了,與楚王的婚期日近,他要早早準備。

“那羋女公子也買了胡人首飾與胭脂。”麗妃有些不安。作為母妃,她希望女兒幸福。王宮是一個沒有多少感情的世界,幸福與否很多時候在於容貌。

“這有何憂?”田建並不在意,女兒像麗妃,容貌並不差,但更關鍵的人本身。“可嘉乃我齊國公主,那羋玹……”他搖頭,“不過是一女公子,如何能與可嘉相比。”

“父王。”可嘉被田建說的羞怯。她很早就聽說羋玹長得‘魚見之深入,鳥見之高飛,麋鹿見之決驟。’而她,姿色是不俗,卻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。

“楚王少不更事,只食色而不知品人。便如兵戈,有木、有金、有鐵、有鉅,金日久仍色艷,鉅日久而色暗,然鉅不如金否?男之美者,在德;女之美者,在心。可嘉豈會不如一女公子?”女兒的姆教、女紅是田建親自督促的,女公子出身的羋玹根本比不了。

“可嘉出去,母妃有事與你父王……”田建說話時,麗妃突然想起一件事,她把女兒支開,又把身邊的人揮退,這才道:“大王,臣妾聞之,楚欲使齊國救趙,若是不願,則絕齊也。當年盟趙不成,楚王便有退婚之言,今日救趙不成,可嘉的婚事……”

退婚已經鬧過一回了,起因和現在一樣,還是因為趙國。當初是盟趙、現在則是救趙,麗妃擔心到時候楚王又鬧著要退婚。

“當年盟趙不成,寡人食言之故。”田建道。“今齊國之政乃楚王變法而成,朝廷不救趙,與聯姻何幹?楚王若是再言退婚,寡人必至郢都。”

失去權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,好在田建還有大麻。要是熊荊再把齊國朝廷問題推到自己身上,影響女兒的婚事,田建就要不忿了。他如此說,麗妃倒沒有再言此事,她轉而說起另外一件事:“臣妾還聞之,秦王已廢其後,秦使欲聘可嘉為秦王後……”

“你!”田建怒視自己的愛妃,“秦王殺同母弟,毆秦王後,其人虎狼心性,豈能讓可嘉嫁入秦宮?!”

“然楚王只愛那羋女公子一人,竟為那羋女公子遠赴敵國都城親迎之,可嘉嫁入楚宮等若入冷宮。”麗妃委屈道。

“君王本多愛,”田建沒有了剛才的自信,他不過是位年老的父親。“可嘉之善,日久楚王必能知曉,你憂又能如何?倒是齊楚邦交……”

*

“為富不仁、為富不仁、為富不仁啊!”臨淄正朝,視朝早已結束,然而因為救趙之事,齊相田假不準朝臣離去,此時一個邑大夫拿著大楚新聞指著頭條大叫:“竟用三萬七千金買胡人之寶。如此不義之楚王、不義之楚國,迫我救趙之意何在?皆為一己之私耳。

楚國要救趙,何不盡發楚軍至邯鄲,以敗王翦?不然也。楚之項燕,不過發四師之卒,甲士不足三萬,唯我齊國出兵二十萬。今又欲使我盡發國中舟楫以運趙人,趙人若去邯鄲,趙國亡,我齊國首當其沖,此欲架其禍於齊也……”

“我不救趙,楚人與我絕,當如何?”鬧哄哄的朝議齊相田假早已習慣,他現在只想解決問題。

“齊楚魏三國發兵,再度救趙。”有人大叫,這就是朝臣給出的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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